新岁启幕，门神送福。
元旦来临，年味儿越来越浓，我们血脉中的传统文化底蕴也开始苏醒。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所有春节习俗都将逐渐充盈我们的生活，影响我们的每一次购物抉择。春联、福字、窗花，还有门神，都开始被加进购物车，等待未来被张贴在家家户户的门上窗上，承载着每个人对未来一年的美好祈愿。
无论是出于对平安的祈愿，还是仅遵循习俗传统；无论是选择色彩艳丽、造型古朴的传统门神，还是选择经过创新演绎的现代门神，值新岁贴门神，这一富有仪式感的传统习俗，正在渐渐回归历史舞台，融入春节的喜庆氛围中。
桃符｜网络
门神，作为年画的最初形态，起源于人类对自然界的敬畏与崇拜。其最初形式是“桃符”，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悠久历史。古人相信桃木拥有驱邪避鬼的力量。随着民间文化的发展，桃符慢慢转变成了门神，用以祈求平安。
神荼郁垒 | 网络
在汉代，每逢农历正月初一，民间便会在宅门的两侧贴上两位神像，神荼通常被贴于门左侧，身穿战衣，手持长戟，英勇神武；而郁垒则多安置于门右侧，身穿战袍，面带和煦之色。这两位门神象征着百姓对于迎祥避祸的期盼，共同奠定了门神传统的基础。
抗战时期的门神 | 陆也读史
明清时期，随着雕版印刷术的发展，以及小说、画谱等文学艺术作品的流行，年画在主题、内容和制作工艺上实现了显著的进步，并于清初达到鼎盛。到抗日战争时期，它们还承担了宣传抵抗外敌和激励人民斗志的职能。
《门神》清•乾隆 天津杨柳青 | 跳龙门乡土艺术博物馆
门神木版年画在中国的地理分布相当广泛，天津的杨柳青、山东的潍县、河南的朱仙镇、河北的武强、苏州的桃花坞、四川的绵竹、湖南的滩头、陕西的凤翔、福建的漳州以及广东的佛山等地是国内主要的木版年画产地。这些地区虽然在门神的形象设计上各有特色，但它们所传达的祈福和保护的寓意是一致的。
门神根据表现内容的不同，可以划分为神话人物、历史与小说人物、戏曲人物、吉祥题材及动物题材。门神中的神荼郁垒、钟馗、福禄寿三星、财神等形象，均是基于神话人物主题而创作的。神荼与郁垒的故事源自《山海经》，钟馗的形象则由唐代“画圣”吴道子依据唐玄宗的梦境绘制。门神钟馗的形象深入人心，他手持威力无穷、辟邪驱鬼的降妖剑，象征着正义与邪恶的较量。而福禄寿三星等主题则是来自中国传统神话故事传说。
狮头衔剑 | 福建漳州
由历史小说人物而塑造出的门神形象，多以历史上知名的文臣武将为原型，以此表现人们对忠诚与义士的尊崇和赞美。
以武将为原型的武门神，通常被描绘为身形魁梧、气势威严的将军形象，以其庄重和威武的姿态“镇守门庭，护佑家宅”，常见于家宅的大门两侧。在河南朱仙镇的木版年画中，这类门神多以历史名将秦琼和尉迟恭为原型。秦琼面容和蔼，擅长使用双锏；尉迟恭则气势威严，精于双鞭。因此许多被命名为“鞭锏门神”的门神画像，即指秦琼和尉迟恭，这里面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品包括《立刀门神》、《披袍门神》和《马上提刀》等。
门神中的武财神形象也多源自戏剧故事和民间传说，其中赵公明和燃灯道人是两个广为人知的角色。典型作品如《岐山脚》中，一边是赵公明身着战袍、跨骑黑虎，手持神鞭与金蛟剪；一边是燃灯道人骑乘梅花鹿，手握乾坤尺和金如意，两者相对。这种设计不仅寓意“福禄”，而且在祈愿财富的同时，也祈求着神灵对家庭平安的庇护。
武门神斧钺鞭锏 五子登科 | 苏州桃花坞
祈福型的文门神多是身穿朝服的文官形象，例如《五子登科》、《加官晋爵》和《天官赐福》等。在古代的士农工商等级观念中，位于社会顶层的文人学士形象体现着人们对学业仕途成功的向往，年画中的这种形象寓意着学业有成和官运亨通。
抱瓶童子 | 四川绵竹
自明清时期起，“求福纳祥”的期盼愈发深入人心，寓意吉祥的门神图像变得极为盛行。这些图像常描绘天官赐福、天仙送子、加官进爵、招财童子等。民间艺人们巧妙地运用谐音，传递了人们对于子孙满堂和幸福生活的渴望，如抱瓶童子象征着“报平安、送富贵”的吉祥寓意。
门神人物的服饰上常常绘有多种吉祥纹样，包括龙、凤、牡丹、莲花等。这些纹样不仅美观大方，也寓意着吉祥如意、幸福美满。各种图案各自承载着特定的寓意和象征，例如牡丹象征着财富和尊贵，莲花则象征着纯洁和高洁。钟馗服饰上常常绘有蝙蝠、蜘蛛等图案，这些图案均被认为具有辟邪的作用。关羽的战衣上常绘有龙纹和云纹，这些装饰不仅悦目，也象征着他的威武和英勇；他身着绿袍、头戴绿帽，因而有“绿袍关公”的别称，彰显了他对刘备的忠心。
上朝秦琼、上朝敬德 陕西永兴局王记 | 美国哈佛艺术博物馆藏
20世纪初期至30年代，美国一些学者开始收藏民国时期陕西年画。收藏主题多围绕门神、门画和神码（神码是民间节庆或祭祀仪式上悬挂或焚烧的印有神像的木版图画）。这些陕西年画大多由美国的民俗学和艺术史研究者积极搜集，反映了当时外国学者对中国封闭民间社会的探究欲望和好奇心。他们试图通过民间年画这一载体，洞察当时陕西地区及中国人民的风俗习惯、思想方式和审美情趣。
谈过西方国家，再来看看中国年画对“邻居”的影响。日本的浮世绘与中国的木版年画也颇有渊源，尽管二者区别不小。中国木版年画常描绘本土风情、传统习俗、日常生活、节日庆典等。其受到地域特色、民俗风情和艺术风格差异的影响，不同地区的木版年画在色彩表现上存在明显差异，不过都更偏好使用传统色彩。
天津杨柳青的钟馗
相较于中国木版年画，日本浮世绘艺术起步较晚，它是在日本的江户时代（即德川幕府时代，1603年-1868年）发展起来的一种独特的民族艺术，主要展现了当地民众的日常生活、自然风光和戏剧场景。浮世绘在色彩运用和构图上吸收了中国绘画技巧和木版年画的色彩搭配。在19世纪中期，日本结束锁国政策后，欧洲的绘画技艺和作品大量传入，使得浮世绘在色彩和构图上也融合了许多西方艺术元素，从而改变了其艺术表现和内容传达的方法。尽管日本浮世绘在艺术形式和色彩运用上深受中国木版年画的影响，但其题材内容和表现力又带有浓厚的欧洲绘画特色。
歌川国芳浮世绘《水浒传》系列之一
如今，传统的门神形象已转化为一种象征性的标识。一些艺术家将中国古典门神的形象与国外艺术表现风格及其审美观念相融合，比如通过油画、铜版画或动漫等艺术方式创造出了新型的年画艺术形式。
油画《门神》系列之一 | ©顾黎明
以艺术家顾黎明的油画《门神》系列为例，他创作的门神作品，基于传统门神的造型理念，融合了当代艺术的表达技巧。在塑造形象时，既借鉴了魏晋及汉代人物的古拙与仙逸，又融入了西方现代主义的简洁与情感张力，创造出古典与现代交融的丰富形象；在色彩运用上，他汲取了传统年画的鲜明与夸张，又融入了陶瓷釉色的雅致之美，展现出独树一帜的艺术风貌。
《门神系列—守正不阿》 | ©赵书弘
艺术家赵书弘的铜版画作品“门神系列”摒弃了门神人物的传统装扮和色彩，转而采用坦克、汽车、金属构件等现代工业元素作为主要的视觉符号，创造了一种新型态的门神形象，打造出一个现代工业文化与古代农耕文明相互冲击的视觉效果。
将门神与动漫相融合，也可视为对传统门神年画的一种传承与保护。动画的手工艺术特质使其与木版年画有着天然的契合点，实现了完美的融合。
疫情期间流行的门神之一 | 网络
作为一种流行的文化传播途径，动画技术与中国传统木版年画相结合，在木版年画的艺术精髓中注入现代元素，既适应现代人的审美观念，也推动木版年画的传播与发扬。门神动漫形象不仅可以融入动画、漫画、游戏等领域，还能作为具有中国特色的旅游纪念品，使门神这一传统艺术更加现代和多元。
注：本文《岁初门神 传统与现代的交汇》于2025年1月1日首发微信公众号“无牍”。